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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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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如浪,席卷了馮懷真,同時也令嚴觀羽心底一痛。

原來當初懷真是因為聽見他和司徒競的對話,誤以為他毀了馮府才會絕望離去。衛珩說的沒錯真是他在不知情下犯了錯。

他重重傷了懷真。

嚴觀羽定定看著她,再吸了口氣,道:「沒錯,我確實換走一顆墨光玉,可馮府的火,不是我放的。」

馮懷真冰冷的目光再無一絲情感,她輕輕地笑,笑得格外淒美迷人。「你說,現在我還會相信你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嗎?假如我還信你是不是該再死一回?」

嚴觀羽僅是看著她,不發一語。

「記得當時我說爹會將一顆墨光玉送給我當嫁妝,你卻一刻也不想等,情願利用我、欺騙我,從我這裏得到你最想要的東西,對你來說,我的真心是不是很蠢?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是讓你想到就會訕笑?是不是覺得我太自以為是,連被騙了都一無所覺?即使連累了自己的爹娘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馮懷真站到他面前眸底透出銳利的鋒芒穿透他的眼。

「怎不說話了?你不是最懂得用你的聲音來迷惑人為什麽不繼續騙我?讓我甘願作美夢也不想清醒面對殘酷至極的真相!嚴觀羽,馮府沒了,墨光玉也為你所得,為何不給我一條活路走?為何仍執意要抓我?難道你還想得到最後一顆墨光玉?好吧,既然你那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假的那顆讓我扔了,最後一顆已摔碎送至我爹娘那裏,這世上再也沒有第三顆墨光玉,我勸你死了這條心,要不然讓司徒競得知墨光玉在你手上,那下場……司徒競是怎麽說的?

讓嚴府成為另一座馮府?!不過我想這對你來說無所謂,反正只要是為了墨光玉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犧牲,我說的對嗎?」

久久後,嚴觀羽開口:「懷真,對不起。」這一切全因他而起,關於這點,他確實對不起她。

馮懷真腳步往後退嘴邊始終掛著嘲諷的笑。「你居然向我道歉?我萬萬承受不起。」

正所謂愛愈深,恨愈濃,背叛猶勝蝕骨磨心的尖銳痛楚,已死過一回的她絕不重蹈覆轍,上天給了她第二次的機會,這次她要走自己的路,不再懊悔。

「坦白說,我已懶得計算你我之間相欠多少,無論你是否真心要補償我,我是情願死也不想再看見你那顆墨光玉,就當作償還你救我一命的代價……那日我簽下的賣身契還給我,從此我們形同陌路,再無相欠。」

「不--失去你一次我不會再遺憾第二次。」

馮懷真訕訕地笑,轉過身去。「這話說得太晚了,你可知我如今的心願是什麽?只願今生今世不識你嚴觀羽。」

嚴觀羽緩緩閉上眼,獨自承受一手造成的結果,曾經渴望她能想起兩人過往的幸福,沒想到上天給他的是一個令他無法有怨言的驚喜,全是他自作自受。

「懷真,我……」伸出去的手觸不到最愛的人,只能無奈收回。

「不必說,我不想聽,你我之間到此為止,對彼此都好。」

「是嗎?」嚴觀羽垂下了眸。「你好好休息,關於你的心願,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嚴觀羽離開後,始終站在門外的琥珀註視馮懷真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琥珀,好久不見,看樣子你的眼睛已無大礙了。」馮懷真轉過頭來,目光依舊冷測。

「懷真姑娘,我知道以我的身分不該多說,不過失去你的那段時間,主子也很不好過,主子的做法極端了些,可是主子真的很愛你,當時主子染病,卻仍執意要留在春河城找你,差點連命都……」

「琥珀! 」馮懷真打斷她的話。『--不好過』三個字便能抹去我所受的背叛?

那我還真希望我們能交換身分,讓我明白他有多不好過。琥珀,我與你主子已說清楚,之後再無關系,你什麽都不必說,況且你說了,我也無法分辨是真是假,就算到了現在,我依然不清楚他幾時對我說真話又是何時對我說謊……」

真悲哀,是不?她已不曉得何謂真何謂假。

「自你失蹤後,主子未曾放棄找尋你,前幾年,主子幾乎日日惡夢,雖然我跟著主子的時間不長,可我看得出來全是因為你。就在以為已失去你的時候,你卻悄悄來到主子身旁,這難道不是上蒼的安排?馮府的火確實與主子無關,而墨光玉原本就是嚴家的東西,是馮義自主子爹娘那裏騙走。主子最大的錯就是使了和你爹相同的手段,但不至於罪無可赦。」琥珀不疾不徐地替嚴觀羽說情。

馮懷真沒有反應,靜靜凝視遠方。

「懷真姑娘,曾經犯過錯的人,假如上蒼都願意給他贖罪的機會,你為何不能試著原諒?希望你能想一想。」說完想說的話琥珀輕輕關上門離開。

假如、假如……真有假如的話她的爹娘是不是也能回到她身邊?

她是不是能夠不要認識嚴觀羽?I

正因為沒有假如,才會有那麽多的假如……假如啊……

整整三日不見嚴觀羽,馮懷真耐心等候,不急不躁。

第四夜他主動前來,還拿著她渴望的--自由。

她望著他,默無一言。

他看著她,心滿意足。

曾經以為這輩子想見她如大海撈針,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找尋,音訊全無,結果驀然轉身她居然就在身旁,那樣的狂喜他只能壓抑在心底,牢牢抱住她的心願也無法實現,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好不容易就在一切都要回到最初--嚴觀羽不禁自嘲一笑。

上蒼終究不願給他一個圓滿的結局,能施舍的就僅有這短短幾個月而已,再多的終究不可能。

曾經,他是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的激烈性格,他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若不能掌握在手上,他情願毀掉。然而在真正失去過後,他才曉得如果真失去最重要的人,他寧願她安好,縱然不在自己面前。

倘若這是懷真的心願,他願意成全。

縱使碎心裂肺亦心甘情願,只要她能露出真心笑容,只要她能再吃著最愛的甜食,只要她能感到幸福……他做什麽都甘願。

「懷真,我會答應過會娶你……」

「我不……」

「聽我說完,我明白你現在已不希罕也不相信,但我始終想娶你為妻,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也是唯一想做的事。這是你的賣身契我希望能以它交換你嫁我為妻--一日就好,明天,你便自由了。」

馮懷真將目光自賣身契移至他臉上,泠冷笑著。「都到這地步了,你還想利用我?」

嚴觀羽凝視她的眸子滿是她視若無睹的深情。「沒錯你應該曉得我最不喜歡吃虧。」他是商人總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事。

再三思量後,她問:「你想怎麽做?」

「你我兩人,天知地知,僅此而已。」他說。

「好,我答應你。」算是償還他照顧她這段時日的恩情。

嚴觀羽淡淡一笑,似是滿足。

他起身以水代酒,斟了兩杯,一杯給她,一杯給自己。

杯交錯,眸癡纏,再次靠近的距離是最後的緣分。他試圖將她再看清楚點好記住她,她的眉、她的眼曾經都為他所有,是他最想珍惜的寶物,無奈他在最初已走錯一步,之後滿盤輸,無力回天。

是他的錯,無怨。

馮懷真避開他炙人的凝視,手腕一使勁,勉強喝光交杯酒,欲收回手臂,卻受他箍制,動彈不得。

交杯交杯,交了杯卻無法交心,他們註定走上不同的路,今日以後,不再相聚。

是她的選擇,無悔。

嚴觀羽終於喝光杯中水放開她問:「你會離開北涼城嗎?」

「不勞費心,這是我的事。」她維持一貴的冷測。

「你今日是我妻子,能不能試著對我好一點?」他的口吻滿是受傷。

馮懷真別過眼,氣氛僵持了好半啊,才開口:「我會離開北涼城,也不會回春河城,往後我只想一個人。」

「無論你要上哪兒,記得讓衛珩知道,他一直很掛心你。」

「我曉得。」她輕輕閉上眼。

「身為你的夫婿卻從沒送你一樣東西,實在太不稱職,我知道你愛吃甜食,所以向圍格爾學做比迦。」嚴觀羽打開碗蓋裏頭有一份比迦。「我的手藝很差,做了很久才做出一個象樣的,這是我唯一能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嘗嘗看。」

他將碗推向她。

碗蓋上還有點點水珠看得出是剛做好馮懷真看了許久才拿起此迦咬下一口,細細咀嚼,沒有圍格爾的手藝,沒有關外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吃,甚至還帶有酸澀,直透心底。

食物走昧,難以下咽,人生走味,也回不來了。

她對他,亦然。

嚴觀羽看著她慢慢吃,再為她斟一杯水。「有機會回春河城看看,我為你爹娘在城外造了墓,有時間去上姓香。」

聽見他這麽說,馮懷真低頭不語,默默喝水。

「你或許不信,但我不希望你帶著憎恨離開,騙走墨光玉確實是我的錯,馮府的火卻非我所為,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也不可能嘲笑你的真心,因為我唯一不會騙你的就是對你的感情。對我來說你是上天對我最好的恩賜,只是我不知珍惜……往後你若能遇上愛你的人可千萬別錯過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會令你傷心。」(用背叛來嘲笑她付出的真心)。

她始終垂眸不看他,就怕他又輕易扯痛自己的心。

「懷真,能不能……能不能再喚一次我的名?」這是他最後的奢望。

再喚一次又有何意義?

早在很久之前,她便不想再喊他的名,一次都不想,最好如她所言不必再有交集,各自走各自的路。

等候不到她的聲音嚴觀羽死心了拿起賣身契撕個粉碎。

「謝謝你圓了我這個夢。夜已深,你早點休息。明日,不……」他一頓,險些忘記他們已不會有明日。「別了。」

直到他離開,馮懷真才擡起頭,透過窗目送他遠走的背影,這一瞬,心無比沈痛。

深深地、深深地吐了口氣閉上眼,眼眶內的溫熱濕了她的心。

為什麽她獲得自由,情卻仿佛受困,掙紮不了?

是夜,馮懷真徹夜難眠,她靠坐窗邊,直視幽暗漫長的夜。曾經以為不會再有的天明如今已在眼前,明明即將入夏,為什麽她感覺到的只有冷,而無一絲溫暖?

「唉……」幽幽嘆息聲宛若深沈大海一個浪濤就令人滅頂。

未曾離去的嚴觀羽聽見了,疼入骨髓。

東原岑寂,漸朦朧晴碧,靜繞珍叢底,成嘆息。長條故惡行客,似牽衣待話,別情無極。

讓她無牽無掛地離開--這是他最後一件能為她做的事了。

別情,無極……

翌日,是她的自由。

馮懷真並無一絲喜悅,僅如往常一般。

琥珀早已等在門外,衛珩也在。

「衛大哥,你怎麽在這裏?」

衛珩曉得她已恢覆記憶,疼惜地看著她。「懷真,你吃苦了。」

「比起我爹娘的苦,我的就不算什麽了。」

「主子,馬車已備好,請即刻起程。衛老板,有勞了。」琥珀朝衛珩彎身行禮。

馮懷真不見嚴觀羽與程奉刀,心知有異即使不該問,她仍脫口問:「他呢?」

「主子有事外出。」

「等等,你又為何喊我主子?」不知為何,她的心在平靜一夜後叉開始跳快了,強烈的不安包圍著她。

「主子交代從今日起您便是琥珀的主子。」

「懷真,觀羽讓我護送你離開北涼城,我們起程吧。」衛珩道。雖不明白好友匆匆離開是為了什麽,但他的交代自己必會盡力完成。

馮懷真轉身看著冷淡的琥珀,不想走得不明不自,執意問清一切。「琥珀,我要知道一切,別再騙我了好嗎?」

琥珀遲疑片刻,在馮懷真的註視下終於開口:「嚴府、天盛商行現在全是您的,往後您便是琥珀的主子,無論何時,嚴府都會等您回來。」

「然後呢?怎不接下去說?」琥珀末全部吐實的行為令她異常緊張,非逼出答案不可。

「問得多只會礙著您的腳步,倘若您不在意又何須多問?」琥珀淡淡反問。

這一瞬間,馮懷真自琥珀眼底看見她想要的答案。確實如她所說,若不在乎又何須問,然而……她又怎可能不問?

她對他終究放了感情。

即使矛盾的情緝令她湧現更多的自責,縱然對他有恨,他們仍是做了一夜的夫妻,她不願再多欠他了。

「他出事了是不是?」她有這預感。

「您別問了,請暫時離開北涼城,等您下次回來時,一切都恢覆了。」琥珀堅持不說出真相。

「琥珀,算我求你了,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麽事,不然我怎能安心走?」

「不告訴您才能讓您走得安心,這是主子的吩咐,請您別為難我,琥珀已違背主子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主子交代她務必保護懷真姑娘的安全,但她卻想陪著主子、陪著奉刀走完最後一程。

「倘若他真的死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安心。琥珀,這是你欠我的,你必須告訴我! 」

衛珩也想弄清楚是怎麽回事,急問:「琥珀,觀羽出事,誰都不好過。」

琥珀嘆了口氣,終究要再違背主子一次。

「主子和王爺正式決裂,即使交出墨光玉,王爺也不可能輕易原諒,總是要賠上一條命才行。主子為了讓您平安決定親自解決這件事。」

「什麽?!觀羽真傻! 」衛珩惱得罵道。

懷真,能不能……能不能再喚一次我的名?

為什麽要在她好不容易死心後又故意撩撥她的情?

他這麽做明知她還不起為何還故意讓她欠著?

他們就不能各自走開不再有牽扯嗎?

這麽做分明是想繼續糾纏,不願讓她寬心……

「您失蹤後,主子以為您被那幫盜賊抓走憤而下令殺了他們,然而那卻無法使主子的心獲得平靜,主子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動力,最後是在逼問出盜賊並沒有抓走您後,才又重燃希望,是您讓主子活了下來。或許您會認為琥珀是在幫主子說話,可主子真的愛您,這點是任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主子並非貪求墨光玉,他是想好好保管,等將來有一天能親手還給您。懷真姑娘,若您真無法原諒主子,那就請您離開,母須回頭,主子不會怪您。」

她走得了嗎?

早在飲下交杯酒之後,她的路似乎又與他重壘了,是不?

「懷真,雖然大哥不明白你和觀羽之間有何糾葛,但大哥相信你對他必定有感情,如果觀羽罪不致死,你是否能試著原諒他?有時選擇原諒也是善待自己的方式,你可以折磨他,但不要連自己也痛苦,那不值得。」

她與嚴觀羽之間的糾葛怕是今生今世都無法結束。

昨夜滿是酸澀的比迦令她紅了眼眶。

「他若有命活下來,才能討論原諒與否的問題……琥珀,帶我去見司徒競。」

嚴觀羽深知司徒競的性格,因此主動拿出墨光玉,只為保住馮懷真的命。

為這目的,不計一切代價--

司徒競泠冷打量墨光玉,心裏已無絲毫狩獵的樂趣,也因為時間拖太久,他早就耐性盡失,不過他確實意外,當初能夠冷靜奪得一切的嚴觀羽怎會甘願拿出來,看樣子,他對馮懷真確實放了感情。

司徒競身體微傾,雙腿交壘,右手至於腿上,左手支在下巴,嘴角啥著淡笑,不過這笑卻笑得令人發寒。

「六年了,你以為我當初說的條件還有效嗎?那時一顆墨光玉可以化消一切,如今的墨光玉已失去價值。」

「意思是王爺不要了是嗎?」嚴觀羽握緊手中的墨光玉。

司徒競雖沒有表現出來,不過那雙眸子始終落在墨光玉上,他便清楚自己仍有幾分勝算。

「你敢威脅我?」

「不是威脅,我是來和王爺談交易,畢竟這東西你念了六年,好不容易來到眼前,當真能夠放棄?」他雖然沒有司徒競傳說中能看透人心的能力,但商場上的歷練也讓他磨練出一番識人的功夫。

「交易?向來只有我能和人交易……看在你為我做事的份上,這東西至少能讓你保住一個人。選吧。」

「放過懷真,我任憑你處置。」幾乎是在司徒競說完最後一字,嚴觀羽便有了抉擇。

司徒競挑高眉梢,問:「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嚴觀羽面不改色,坦然回應:「這問題你問了我第二次,上回我沒有回答,這次我可直接告訴你--值得!倘若你心中有所愛為她付出全部只求能換她一抹笑,絕對值得。」

司徒競臉色一變,目光凜凜直視他。

「可惜我無法體會你的值得,嚴觀羽,既然你決心要保住她,我倒要瞧瞧你能支撐多久?」

她與司徒競,這算是他們首次正式會面。

曾經他是她的未婚夫,她怕他、恨他,到如今,她對他已沒有任何感覺,更無恐懼。

最痛的那瞬間已過去,往後她決定只走自己想走的路,不再質疑。

司徒競望著即使行跪拜禮也不見一絲猶豫困惑的馮懷真大感吃驚,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驚訝她的蛻變。

「他為保你情願拿自己的命來換你卻主動送上門不覺得浪費他的心意?」

「我的命我自己保住,母須他人負責。王爺,您是為了墨光玉而來,既然已得到為何還要趕盡殺絕?」馮懷真態度不卑不亢。

「騙我是得付出代價。」他心頭仍不暢快。

「一條命的代價值多少?頂多是取悅王爺一時片刻罷了,王爺何不討得更多?您與嚴觀羽合作多年賺進不少銀兩,殺了他要再花多久時間才能找到一個不僅聰明又能為你利用的人才?」馮懷真雖不了解司徒競的為人,卻熟知動之以情不如誘之以利。

司徒競淡淡揚笑。「你果然聰明。沒能娶到你真有些遺憾。」

「王爺母須遺憾,真正值得王爺珍惜的人絕非懷真,而是那個令王爺非得到墨光玉不可的人。」堂堂王爺何須與馮府聯姻,必是馮府有他需要的東西,而聽琥珀說,司徒競對這類珍貴向來沒興趣,因此她大膽猜測他必是為了某人而得。

司徒競嘴角浮現彎度。「你們都如此出色讓我真舍不得殺了。」

「那就請王爺高擡貴手。」

「放了他可有好處?」

「若王爺能放人,我必雙手奉上最後一顆墨光玉。」縱然稀世珍貴價值連城,對她而言遠不如嚴觀羽重要。

「我記得你砸碎了不是嗎?」他的屬下找到剩餘的盜賊才知道馮懷真親手砸毀墨光玉這件事。

「那是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墨光玉被我藏起來。既然王爺喜歡墨光玉,單一不如成雙,豈不更完美?而且,懷真保證,我們往後將繼續對王爺忠心耿耿。」

司徒競微挑眉,對她最後一句話很感興趣。「我們?意思是你不再介懷?」

「是。」她回答得毫不遲疑。

可惜,他一手主導的這場戲真快落幕,看來他錯過最精系的那一幕。

「本王聽聞你恢覆記憶,得知他這樣對你,為何還願意為他涉險?」

「王爺,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更非一刀斬斷便能輕易割舍,我與他已說不出誰欠誰比較多了……當然我大可轉身離開,然而我的心卻留在他身上,折磨他的同時也折磨自己,假如……」提到這兩個字,她不禁坦然一笑,「假如我僅剩下一年的性命,痛苦一日,快樂亦是一日,為何我不能選擇自己真正想要過的日子?」

她對嚴觀羽,始終有感情。

無法放下。

「好,我可以讓他平安,不過我不要墨光玉,我要你一臂當作他欺騙我的代價,如何?」他只要一顆墨光玉就好,多的對他來說是垃圾,毫無用處。

「王爺執意如此?」馮懷真撐住眉心。

司徒競笑而不語。

馮懷真直視他,片刻後,再次低首。

「謹遵王爺的回意。」

她對嚴觀羽有恨、有怨一時間難以原諒,只是當她聽見他甘願保住她而犧牲自己,任是鐵石心腸也會融化,她豈能無動於衷,毫不在乎。

對無關緊要的人尚有一絲憐憫,更何況是她深愛過的人,更不可能完全割舍。

恢覆記憶後,她不願承認愛過他,事實卻擺在眼前,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依然能撼動她的情。

她與他,確實得牽絆一生。

這是她的選擇,無悔。

「你不再好好想清楚?斷一臂不是兒戲。」

「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我斷一臂又算得了什麽?」馮懷真眸底無恨無怨只有堅定無比的信念。

司徒競起身走到她面前。「很好!你現在可以帶走他了。」

「王爺?!」馮懷真不解他的意思,也不存僥幸,畢竟今天欠司徒競,他日定得加倍幸還。

司徒競扯了扯唇瓣似笑非笑。「你說的沒錯殺了他我得花更多時間才能找到一個和他一樣好的人頂替,浪費時間,斬了你一臂,留下他又是養虎遺患;若殺你們兩個,我恐怕會有一段時間無法寧靜,你說這賠本生意我怎會做,是不?」

「多謝王爺。」一滴冷汗終於悄悄自額際滑下。

她仍不敢太早慶幸唯有等到他們平安離開司徒競也返回京城或許才能稍微松口氣。

「記住,你能活到現在,是他的功勞。」司徒競不知何意地留下這句話後就離開。

「是,懷真謹記在心。」

當時若沒有他,只怕自己已死在那場大火之中了。

幽黑,不見絲毫光影。

嚴觀羽不曉得自己被關在何處,反正連死都不怕,也不在乎是否暗無天日,只要懷真能平安離開就夠了,其餘的他不敢再奢求,死,亦無所謂。

司徒競也確實夠心狠手辣,用盡法子折磨他,讓他渾身皮開肉綻,無一處完好。

觀羽,別說我殘忍,我答應你放過她,讓她平安離開北涼城,不過得有個前提……你能支持多久,她便能走多遠,你活得愈久,她就能走得愈遠,直到我的人追不上為止,如何?

還能如何?他當然盡全力活著,即使一刀痛快是他最想要的也得咬牙撐住,就為了她,他的懷真……

懷真,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他一生自私,所做的全為自己,懷真說想到「喜歡」便會感到痛楚,必是因為他的緣故,而他卻執意留下她,一切都為了自己……如今更為自己,自私地希望她能代替他好好活著……

喀!喀!

暗夜中,他的聽覺格外靈敏,聽見腳步聲朝他這裏走來。

嚴觀羽心想來人必是司徒競,不願示弱的他縱然痛苦難當也要爬起來站在他面前,只是他費了半天最多只能坐著,光是這動作又讓背部滲出鮮血。

「王爺……你放心……沒讓你盡興之前,嚴某絕不會死!剛剛試完了鞭子,下一個是什麽?」他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用盡全力抵擋如潮浪般襲來的劇烈痛楚。

「他……」

這聲音?嚴觀羽驀地睜開眼,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來人手持一盞燈籠,在火光的照映下,他臉上的驚愕清晰可辨。

「懷、懷真,你怎會……」他不是讓衛附帶她走,怎麽人還在這裏?

馮懷看見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嚴觀羽,近乎崩潰。

「他竟然將你折磨成這樣?」她蹲在他面前,欲伸手,見他滿身傷痕,竟不知該碰觸哪裏。

「你快走!衛珩呢?琥珀怎麽沒跟在你身邊?我不是讓他們陪著你離開嗎?快走!不要理我!快--」身上的痛已拋至腦後他只擔心她的安危。

「我怎能放你一人。」她望著滿身是傷的他,心頭萬般糾結。

她這句話狠狠撞入嚴觀羽的胸口,痛得他險些說不出話來。

這傻丫頭……

「懷真,你不必因為同情而留下,這樣不值得,我們之間已兩清,再無關系,你母須為了我……放棄自己的性命,從此我們形同陌路永不交集。你這次一定要徹底忘記我,那樣才會有嶄新的人生,相信依你的聰明,未來必定一帆風順,我也會替你析福,希望你此生無病無憂,歡喜而終。」

嚴觀羽的傷揪疼她的心而他這番切切情意也囚住她的情。

此生,她只願為他的妻。

「你不是想再聽我喊你的名嗎?」

嚴觀羽一楞,更加急切地說:「那不重要,你平安才是最要緊的事。琥珀陪你來的嗎?你快點離開。無論司徒競對你說了什麽,你都母須理會,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與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他一心想將她推離。

馮懷真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似是不會再放手般的堅定。

「王爺已經離開了。觀羽,你欠我的,我今生便要你還清,我欠你的,亦今世償還,不要來生,不要遙不可及的下輩子!交杯酒已飲,我們是夫妻了……不是嗎?」她淚流不止。

短短幾句話道盡她的心情,不必再說原諒與否,兩人眼神的交會已凝出難以言喻的慨然、釋懷以及得來不易的重逢。

嚴觀羽伸手觸碰她的臉頰嘆了一口氣。「懷真你從來就不欠我。墨光玉無法還給你,對不起。」反而是他始終欠她這句道歉。

「你活著對我來說比較重要。」她淺淺笑了。

所有的風波,終於止息。

夜色褪去後,是黎明的曙光,亦是他們真正的——

自由。

尾聲

一年後

「我爹其實不是個好人。」

這趟回來春河城祭拜馮懷真終於聽見坊間對馮府的評價。以往她雖然常往外跑,可因為年紀小,未曾有人在她面前說這些,如今才聽見真正的實話。

嚴觀羽但笑不語。

「為何瞞我?」

「倘若你記不得,又為何要讓你得知真相,那樣真會令你比較開心嗎?或許會有人說即使再如何殘酷,都該知道實情,在我看來你的笑容才是真正的事實。」

因此他選擇隱瞞,為她編織一個美夢。

「有時,我忍不住會想愛上你究竟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

「這問題確實值得深思我不介意等你閉眼之前再告訴我。」他給她的期限很長。

「為何是我先閉眼?」她忍不住問。

他眼底映滿柔情地回答:「因為我舍不得留下你一人讓你哭。」

馮懷真眼眶泛紅,挽著他的手忍不住又勾緊一些。相信將來的這一天,她必然會回答:愛上他是她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老爺,夫人!請來嘗嘗我們的包子,保證料多實在,吃了還想再吃! 」

兩人聽見一旁有幾個小孩叫賣包子,不禁好奇走過去。

「有甜的嗎?」嚴觀羽清楚妻子這永遠改不了的喜好。

她說失去記憶後,她感到很苦、很苦,甚至連吸一口氣都是苦澀的,因此嗜甜,希望藉由甜味沖淡心底的苦味。他聽了,為之心痛,不再幹涉她這小小嗜好。

「有,請問老爺要幾……」原本笑臉迎人的男孩,一看見他們兩人表情瞬間僵住。「姊姊?!」

兩人相視,一臉困惑。

「懷真,你幾時多了個弟弟,為夫的怎麽不知情?」

馮懷真搖搖頭,也是一整個茫然。「雖然爹有些糟糕,不過我確信他愛著娘,不會在外頭亂來。」關於這點她能作證。

「小柔!小柔快出來,是姊姊和叔叔! 」

兩人又相視,仍是滿臉疑惑。

「老爺,你幾時多了親人,怎麽沒先通知我做好準備?」至少見面禮得準備好,禮不可失。

女孩走了出來,看見他們亦是一臉驚訝。「姊姊……叔叔,好久不見了。」

「你們是?」

「七年前,因為我娘病了需要錢看大夫,我們去打劫姊姊,結果姊姊打了文哥哥,還向這位叔叔借銀兩給我們。」

女孩從懷裏掏出一只青色的錢袋。

兩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們,看來你們過得很好姊姊就放心了。」舉手之勞果然沒有糟蹋。

男孩搔搔臉,表情靦腆地說:「這真的要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多給了我們銀兩,讓我有機會跟人學做包子,現在的我恐怕仍一無是處只能繼續當乞丐,或是做些不好的勾當危害他人。」

「那也是你好學上進,是你替自己開了一條康莊大道。」馮懷真覺得能幫助到人,因此開心不已。「往後要好好做生意,懂嗎?」

「姊姊,謝謝你。」當他知道那天不僅放他們一馬,還給了他們一筆錢的正是馮府的千金,只是等他們有能力報恩時,卻傳來馮府千金已死的消息,但如今她卻好端端站在他的面前,背後究竟是什麽原因他不知道,不過他認為自己有義務保護恩人。

「不客氣。」

「日後若有麻煩盡管到北涼城找天盛商行。」嚴觀羽心知此次一別,懷真必然會掛心他們,於是留給他們聯絡的方式。

告別孩子們後,馮懷真挽著夫婿的手一路晃到春河邊,這是她當時欲投河自盡的地方,到了這兒,嚴觀羽將她的手握得特別牢。

「為何來這兒?」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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